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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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岁

文/倪高扬

家乡有个习俗，谁家操办红白喜事，正日前一夜，都会有一拨人多以打牌的形式“熬夜”，这一夜的家似乎就交给了他们。除夕“守岁”与之不同，只有男主人独自一人熬到天亮，故而又称“熬年”。

记得小时候的除夕晚上，欢欢喜喜吃过丰盛的年夜饭，父亲敬了菩萨，母亲分了压岁钱，我们就钻进被窝，巴望着尽早天亮，穿上新衣服挨家挨户地拜年。这一夜唯独是父亲一年一度义不容辞的不眠之夜，任务就是接香，看护蜡烛香火，无聊时嗑嗑瓜子，呷上一口茶，或在堂屋里转悠，实在冷得受不了，就和衣在被窝里坐一会，但是瞌睡不得，须凝神留意堂屋里点燃着的香烛。

在这“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特殊夜晚，作为父亲，活儿再忙、事情再多，今晚非得回来，只能在家呆着，尽好一家之主神圣的守岁职责。

每年除夕夜，父亲总是认认真真心无旁骛地守着，保证灯火通明，香火连绵，临近子夜时分匆匆地到土地庙抢烧头香。传说“夕”是凶恶怪兽，每逢新年前一夜，就会出来伤害人畜、毁坏田园、降灾人间。父亲未必听过这骇人听闻的传说，但他极力营造出一个火红喜庆的氛围。他相信，大红的花边对联、噼里啪啦的炮竹、彻夜通明的烛光会驱除邪瘟病疫，带来财富充实美满幸福。他觉得通宵不眠的守岁，意义重大马虎不得。当然，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家家住的是草房，室内墙壁贴的是纸画，锅门口堆满干燥的谷草，处处遇火就着，火灾一触即发。

我结婚生子之初，因为穷，赌气和父母分了家。当年的我“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借住的“房子”是堂伯的两间灶房。除夕那天，老婆催我买鞭炮香烛敬菩萨，囊中羞涩的我舍不得花这个“冤枉”钱。我以为天下只有一个菩萨，别人家敬菩萨也代表着我家，菩萨不会计较我们穷人的。吃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年夜饭，我没有焚香点烛，磕头敬神，更没有像父亲一样虔诚地彻夜守岁，早早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耳边回响着左邻右舍连续不断的鞭炮轰鸣，想象着父亲在堂屋里踱来踱去，为全家，也为我这刚刚分开的小家在默默地守岁。

改革开放后，家家户户住进了瓦房，火灾隐患几乎不复存在，再也没有谁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通宵守岁了，吃了年夜饭后，几乎“尽一色”的坐在暖和和的被窝里看春晚，待到新年钟声敲响时，一骨碌弹出被窝，敬香叩首，鸣放鞭炮。一系列程序完成后，立马又钻进被窝，继续观看春晚，同时听得四面八方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彻云霄，整个世界似乎沸腾了。

我没有整宿守岁的亲身经历，当然也就没有苦苦熬年的深刻体验。如今，人们“守岁”的方式变了，内涵更加丰富，体现出对逝去岁月的惜别留恋和对将至的新年的美好展望。

骑天大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