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要读菜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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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要读菜谱

文/吴文国

        人这一生会按触许多事物。这些经意或不经意接触的事物，有的也许很有价值，有的也许稀松平常，然而就具体人来说，只要能唤起生活记忆的，就亲切，就珍贵，很难说有无什么价值。我保存至今的一本菜谱，对于我来说就属于这种情况。这本极普通的菜谱，在别人看来，也许一钱不值，而在我的眼里，它犹如善本孤版图书，永远值得珍爱。
        这的确是本普通的菜谱，纸张印装都很粗糙，上面开列的菜目，大都是容易做的家常菜，很难说属于哪个菜系。由于时不时地翻阅，弄得油污破损，就越发显得陈旧。若不是我精心，放在抽屉里，怕早被家人当旧书卖了。
        可就是这样一本菜谱，使我这个原来只会熬稀饭粥、煮白菜的笨男人，如今也可以做几样有模有样，有名有姓的菜了，装在盘子里或碗里，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每逢家中有客人来，把什么干烧鱼、黄焖鸡、油煎豆腐之类的菜，一道道地摆在餐桌上，听客人也许是完全出于礼貌的称赞，我心里总是有种美滋滋的感觉。这时我会自然而然想起这本菜谱来。
        同亲戚朋友聚餐，席间谈起饮食上的事，他们把我也视为美食的国民，好像我在吃上也是个行家，岂不知这只是沾了老祖宗的光。我历来是个以果腹为美的主儿，即有机会享受过多次宴请，山珍海味都曾尝过，鱼翅和粉条、猴头儿和蘑菇，到我嘴里仍分不清楚它们各自的味道。更不要说那鲜字半边儿的羊，任凭别人怎么吹呼它的美，我至今未得过这口福，好像天生就怕那股膻气。至于别的诸如牛鞭、百叶、蹄筋之类的食品，常常会得到食家们的好感，我却宁肯大口大口地嚼食青菜，也不想去碰一碰筷子。尤其是海货及制品，一概不吃，有严重的心理作用和顽固的偏食习性。使我拒绝了不少人间美味，有时想起来自己都觉得遗憾，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可怜自己没有生就一副宽容的胃口。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时我的工资每月只有三十多元钱，又同家人异地分居，经济条件和生活环境，都不允许我在灶台上实践，自然也就无法亨受烹调的乐趣，于是便时不时地拿出这本菜谱阅读，那种情致，那种执着，远比读某位伟人的名著更显浓厚。因为，伟人的话倒是很惊天动地，确也能给人以鼓舞和振奋，只是一旦同现实生活联系起来，往往会很少得到实实在在的印证。这菜谱上的话则要实在得多，起码在我感到饥饿时，它会在精神上满足我，更不要说还会给我些文化的熏陶。在精神和物质都极度匮乏的当时，这本菜谱是我最好的朋友。它在我的心目中是那么神圣。它如同一位善解人意的朋友，给了我不少安慰和知识。
        现在好了，无论走到哪里，那些书店，那些书摊，都会有菜谱书出卖。有中餐的，有西餐的，有名菜的，有小吃的，这洋洋大观的烹调图书世界，同那些大大小小的酒楼、饭店、餐厅、酒吧一起，真正地展示了我们美食大国的饮食文化风采。作中国人，有谁不感到由衷的高兴和自豪呢？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扔掉这本保存多年的菜谱书，因为它会让我永远记住过去——艰难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