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化方言赏析：打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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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化方言赏析：打公馆

刘 双 湖

在兴化，人们随口一说的方言俗语，有些词语初一听像是土话，细细地深探一下，却是那么的高雅文静，我们所说的“打公馆”，就是其中一例。
一起晨练的鸭子，今天早上没有来。鸭子是一名普通的农村妇女，快六十岁了。在“文革”期间也参加过大队文艺宣传队。村里的责任田都划归工业园区，一年下来全家就拿那么几千元田补。儿子成家立业，孙子上学了。闲暇无事下午打打麻将，时间一长也就对打麻将厌烦了，颈椎疼，胳膀酸。见有人早晚开展锻炼，也参加进来。近几年还拜师学习厨艺，经常有人家请去做家宴。
鸭子是以六妈和厨师的双重身份去大侄女家的。大侄女家年初别墅开工，腊月头装潢刚结束，搬进了新家。按照农村风俗，砌屋建房中有两次热朝的机会，一是上梁，二是贺搬。上梁一般简单些，贺搬就像样的热朝一次。奇怪的是，大侄女家贺搬不到新砌的别墅热朝，而是借鸭子老公的老大家，也就是大侄女的父亲和弟弟居住的普通楼房热朝，在那里打公馆。因为在新砌的别墅贺搬打公馆，生拍来人把新装潢的房子弄脏。
兴化方言——打公馆。打：（形声。从手，丁声。本义：击）。“打”有量词、动词、介词、名词等四种用法。这里的“打”用作动词“做”；从事。如：打杂儿，打埋伏，打游记，打前站。
公馆：公家馆舍。仕宦寓所或公家馆舍，《礼记·曾子问》：“《礼》曰：公馆复，私馆不复。”郑玄 注：“公馆，若今县官宫也。”孔颖达 疏：“公馆谓公家所造之馆，与公所为者与及也，谓公之所使为命停舍之处。”《北史·黎景熙传》：“自 魏 及 周 ，公馆不立，臣虽愚瞽，犹知其非。”唐高适《睢阳酬别畅大判官》诗：“清昼下公馆，尺书忽相邀。留欢惜别离，毕景驻行镳。”
公馆，在兴化的民间就是红白喜事吃饭的地方。这在公馆的词义解释上，无论是《辞海》，还是网络上对“公馆”的解释，都没有这种说法，唯独兴化及周边地区有这样的说法。至于在多大范围里的方言中，和有多长历史的时间里，将“公馆”说成是公众的餐饮之处，不见有文献记载，也无法去考证。
改革开放以来，党中央把“三农”工作放在首位，党的富民政策给农民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村庄建得越来越美，住房条件越来越高。在所有的乡村或多或少都建有别墅，有的村连片建有别墅超过100幢。在打公馆的实际使用上，也随之悄然变化。与改革开放以前相比，农村中的红白喜事增加了不少。以前在人生的旅途上，结婚、生小孩看月半、娃周（过周岁）、贺三十岁、贺六十岁，有这么多的就可以了。现在，增加了贺六岁、贺十岁、贺二十岁、贺三十九岁（四十岁提前一年）、贺七十九岁（八十岁提前一年），还有上大学、找工作、订婚等。在白事上，除了倒头、做五七，做六七，断七外，增加了白事红做，做十年、二十年，即做喜斋。以表示做儿女的对已故父母的孝敬。邻家已经做的，这家遇到机会也照样做。同时还请来扎花匠，扎幽居，找和尚做斋呤经，烧纸化库。更有的人家找出门儿讪，家中有三人合起来一百岁，也“把信”亲戚来热朝一下，也要贺。在兴化农村除小孩过周不“把信”外，一般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办什么事的之前，都要给亲朋好友送个通知，这就叫“把信”。以前“把信”无非是茶食两包，即一包果子一包糖、或一包桃酥、或一包麻切（一种小麻饼）。现在农村“把信”的物品不同，有的上超市买上几样小孩或老人吃的食品，有的到街上摊头买上几斤苹果、香蕉、橘子，甚至有的人成箱的买，作为“把信”的礼物。
农民之所以热衷于这样的开销，把红白喜事的举办，看成这么隆重。一是手上有钱，能办；二是有宽大的住房有地方打公馆，好办；三是平时各忙各的事，难得提供一个大家聚会的机会和场所，必办。近十年来，有事请家宴，成了大家的习惯。桌数多的人家，除主家外，在马路边、大道上、旷场空地上，搭起租来大篷就行了，跟邻居借地方打公馆的越来越少了。近几年不少地方有专门的房屋用以出租，给需要者提供方便，这也是一种新的“打公馆”的形式，水电全包含在场地租金中，不需要搭大蓬，不要租桌凳和餐具，有空调，能摆三四十桌，条件不错，很受欢迎。
假公馆。这里的“假”，不是真假的“假”。兴化方言中“借”读“jia去声价”。以前，有到事，总会问“公馆打在哪块？”如果在自家，就回答“在自家”。如果自己家坐不下，要借邻居家，就回答“借某某家”。 实际上用的就是“假公馆”。假：这里作动词。在假的动词用法中， 通“叚”。借。兼指借出和借入。假，借也。——《广雅》；假尔大龟有常。——《礼记·曲礼》；而假手于我寡人。——《左传·隐公十一年》；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左传·成公二年》；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 虢。——《左传·僖公五年》；以书假余。——明·宋濂《送东阳马生序》。这个“借”字在这里用“假”，是兴化方言中的一大特点，音和意都符合。
过去有到事，如遇到一个庄上，小伙结婚，丫头出嫁有双邦的（即几家同一日）。到邻居家借餐具就比较困难，难以保证正席一顿所有邀请宾客一起用餐，加之假公馆的人家也不足。过去有的人家居住条件较差，五架梁房间只有七尺，堂屋是烂泥地，又没照明条件。只好正席一餐分两次开席，为头发、二发，跑厨的在约客时就是告诉客人，是头发吃还是二发头吃，头发的人比平时吃饭要提早，二发头吃的人要等等找个事扯扯，待头发的人吃过，才能入席就餐。现在不论请客多少桌数，排场大的到大饭店，一次能够摆五六十桌。图节省的请家宴租大篷，一个大篷能坐头十桌，多的租两个三个大篷也就够了。
“打公馆”是兴化人日常口头语，平时都这么说。没文化的老年妇女，甚至一些年轻人，并不知道打公馆是什么意思，但是开酒席吃饭的地方这个意思大家都知道。在兴化的方言俗语中，有许多这样的，听起来像土，实际上是文雅含蓄有深刻含义的方言词组，这是兴化人语言的一大特色和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