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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 案 法律发展的历程,既是见证人类发展的社会历程,更是见证法官坚信法治、坚守正义的心路历程。法官在裁判中叙述着他人的故事,同时更是在讲述着自己对法律的理解和对正义的守护。我们开设“品案”专栏，聆听法官们用自己的视角、笔触和真情讲述一个个案件背后的故事，希冀通过一个个有温度的故事温暖你我。 “品案”，是翻开一本本厚重的卷宗，回首那些承载着梦想和努力的岁月；“品案”，是沏上一杯热茶，用灵动的笔尖和一个个故人、一幕幕过往展开一段时空的对话；“品案”，更是用尚未磨灭的激情和热忱向那些曾经坚守的、还在坚持的、永远坚信的理想和信念宣誓致敬！ 请您细品 戴南镇的凶杀案（四） ◎ 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二级高级法官 纪阿林 2006年6月6日上午听取了戴南“5.9”杀人案排查工作的汇报，把工作布置好，我与刑警支队和兴化市公安局的几位负责人打了个招呼，说要送儿子参加高考。下午赶到姜堰中学体育馆，参加应届高中毕业生家长会。姜堰中学党委张文书记主持会议，刁承才校长讲话。这是儿子从上幼儿园到高中，我第一次参加的家长会。刁校长的讲话激情洋溢，学生、家长们情绪激昂，掌声雷动，我预感到今年姜堰中学肯定会考出好成绩！ 下午15时30分，耳边正回荡着刁校长富有鼓动性的宏亮声音，突然裤袋里手机震动起来，拿出一看是兴化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徐永海副局长打来的，我跑到体育场门口接听，徐局长说兴化城区发生一起失踪案。我详细询问了接报案情况。 原来，6月6日下午13时15分，兴化市开发区张阳村56岁的村民景马金（化名）到兴化开发区派出所报警称：其儿子景银山（化名，28岁）6月4日晚上失踪了，发现景银山租开的牌号为苏AW9998尼桑轿车斜停在神龙茶社门口，车上钥匙未拔，而且车上有少量血迹。徐永海局长接到派出所报告后，立即与万永高大队长一起带领侦技人员从戴南出发，现正在回兴化的路上。听了情况，感觉与徐局长一样：景银山凶多吉少，可能被害了。我建议徐局长他们从与失踪者熟悉、关系密切的人入手，特别是6月4日晚上最后与景银山联系的人员要作为重点对象。  神龙茶社门口的尼桑轿车 6月6日晚上21时，到姜堰中学接下晚自习的儿子回家。 夜间1时，徐永海局长打来电话：下午已对轿车进行了勘查，轿车是尼桑蓝鸟车，停在东西向的张阳东路上，车南侧是神龙茶庄，北侧是吉祥旅社，车头朝东，车门锁完好，在驾驶座左前下方2厘米×2厘米、0.5厘米×4厘米两处血迹，在车右后轮外侧23厘米×15厘米血迹，经过工作，发现与失踪者最后联系的人是兴化市临城镇东郭村黄友谷，下午5点多钟，派出所两个民警遇到他，他承认与失踪者关系很好，一个多星期前几乎天天在一起玩，不过已经有一个星期不在一起了，前天下午还打电话给他，通了话，到昨天就打不通电话，他提供线索说二个月前与失踪者一起在上海赌钱，失踪者拿了人家二千元的钱，人家上海人带人找失踪者要债，下午6点半钟，派出所让他回家，我听说后叫刑警大队派人再找他，他接了两次电话，人就是不来，后来就不接电话，刚才干脆关机了，现不知人在哪儿。 我一听，对徐永海局长讲：“肯定是此人作案，全力找到他！你们马上办一个刑事拘留手续，连夜上网追逃。我叫刑警支队和技侦支队全力配合你们。” 我随即打电话给康增跃支队长，让他安排专人与徐永海对接，他说由夏道清副支队长带人落实。又打电话给张海腾支队长，叫刑警支队立即发协查通报。 6月7日早上6时，我与夏道清支队长通话，查问有没有发现黄友谷的踪迹，他说还不知道黄的位置，不过，经过工作发现6月4日晚上与失踪者和黄友谷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叫武守官，是黄友谷的同村人。我问了两人的详细情况。 夏支队长说：“黄友谷是东郭村七组人，是1981年2月9日出生，父母亲都是51岁，16岁以后在兴化和扬州做过厨师，2001年因为聚众斗殴被判刑三年，在高淳监狱服刑。武守官是东郭村一组人，是1971年2月23日出生，与63岁的母亲一起生活，17岁后在兴化临城合金铸造厂做工，1994年8月因犯流氓罪被兴化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在镇江第二少管所服刑，2001年8月因犯聚众斗殴罪被兴化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在高淳监狱服刑。” 我说：“这两人不仅是同村人，而且还是狱友呀。虽然没有找到他们人，但有一点可以明确了，进一步证明肯定是他们作案的。因为，派出所老林和老唐找黄谈话时，黄说有一个星期没有遇到景了，但是你们工作下来发现6月4日晚上他们三人是在同一个房间的，他说了假话，还故意说上海人来找失踪者，说明人被他们害掉了。” 我立即打电话向戴胜利局长报告了这个案件，随后打电话给在兴化的刑警支队金马师大队长和徐永海局长，让他们准备好警力，一旦夏道清支队长他们发现了黄、武的踪迹，立即出发抓捕，一方面发动群众、组织力量，在东郭村黄、武二人的家中和村农田里发现有没有新动土的地方，防止把尸体埋了，也要在兴化城区周边大河进行搜索，防止抛尸河中。 6月7日上午7时20分将儿子送到姜堰中学北门，他先到教室复习，9时开始考语文。11时30分，我在姜堰中学北门口接到儿子，他说语文卷子不难，作文题目是《人与路》。 中饭后儿子上床休息，13时15分我将他叫醒，13时30分他到教室复习。这天下午江苏省高考分两场，第一场是从13时30分到15时30分考地理，第二场是从16时30分到18时30分考化学，儿子考第二场化学。 我见下午时间宽裕，17时来到泰州市看守所，检查监所安全，随后来到隔壁的泰州市拘留所，听到第二拘舍有人哭泣，查问拘留所所长刘玉德这是什么情况。刘所长告诉我：这是姜堰市公安局刚才送来执行拘留的一名嫖娼的人员，中午他把参加高考考地理的女儿送进考场，就来到旁边的一家浴室“敲大背”（嫖娼），被派出所抓个正着，姜堰市公安局决定对他拘留10天，并处罚款3000元，他一进拘留所就哭，说女儿知道了会影响考试发挥。我对刘所长说：“这倒真是问题，你把他提出来到你办公室。”在刘所长办公室，我问了那个被拘留人员的情况，我说：“我是泰州市公安局分管拘留所的副局长纪阿林。你嫖娼肯定是不对的，是违法的，公安机关对你拘留是正确的。从人道主义出发，你马上填一个请假的表，我批一下，你今天回家，明天继续送女儿高考，等你女儿高考结束后，你就说要出趟差到外地，你再来拘留所把余期执行掉。”那个被拘留人员要跪下，我一把拉住说：“不用这样了，你从今以后不做违法的事就行了！” 从拘留所出来，我打电话给姜堰市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说：“你们决定拘留是正确的、处罚是恰当的，但是行政行为不仅要有合法性，还要考虑到合理性，此案在他女儿高考结束后执行就更为妥当。” 下午18时30分，我在姜堰中学门口接到儿子，他说化学卷子太容易，今年可能大家分数都差不多，好成绩和差成绩拉不开档次。晚饭后就送儿子上晚自习，10时又接他回家，他的自行车坏了，我们俩人一起走回家。 刚到家，夏道清支队长打来电话，他说发现武守官中午1点多钟从郑州坐火车到了西安，不知道武守官是否继续走，如果他明天停在西安不走，则去抓捕。但是还没有发现黄的踪迹。 6月8日上午是考数学，早上7点20分我把儿子送到考场门口，然后把自行车送到姜堰中学门口西侧修自行车摊位请师傅修理。我坐马扎上与坐在那儿的一位老奶奶聊天，她是送孙子来参加高考的。我说：“怎么您老人家来送的，您儿子呢？”她说：“儿子在公安局，忙案子，没得空。”我说：“您儿子叫什么名字？”她说：“叫曹旭。”我在姜堰市公安局工作时曹旭是大伦派出所所长。我问道：“曹旭的哮喘病现在好些了吗？”老人家吃惊地问道：“好多了。你认识我儿子？”我笑着说：“以前请曹旭帮助办过事。曹旭弟弟曹俊去了新西兰？”老人家说：“你也认识曹俊？”我说：“姜堰人都知道曹俊是大画家呀。您老人家福气呀！”她的另一个儿子曹俊是目前全球著名华人艺术家。 中午11时，我接儿子出考场，他讲数学卷子较难，最后一道题是数列，14分可得一半的分数。 下午15时到17时是考英语，我将儿子刚送到考场，就接到夏道清支队长电话：黄友谷也到了西安。我即与徐永海局长通电话，要求立即派员去西安抓捕。 晚上20时30分，张海腾支队长打来电话：“刚才西安市公安局站前分局西广场派出所来电话，他们抓了两个嫖娼的兴化人，就是这两个家伙。我们已经告诉西安警方这两个人是杀人的犯罪嫌疑人。追捕组已经到了郑州，估计明天早上就能赶到西安。” 原来，先期逃到西安的武守官8日上午9点20分就来到西安火车站等候黄友谷。他害怕黄友谷带公安人员来抓他，就与黄友谷通手机叫黄在火车站对过的加州牛肉店等他。他从远处观察到黄友谷下火车，走到牛肉店门口，始终是一个人，就放心上前从后面拍了黄友谷肩膀，把黄友谷吓了一跳，黄友谷也以为武守官带警察抓他的。两人走到东八路西口，来了一个40多岁的女人，问他们要不要住旅社。那女人把他们领到旅社三楼11号房间住下来，女人问他们要不要小姐，并带来两个小姐。留下一个小姐与黄守谷在11号房间，把武守官与另一个小姐带出去。在二楼武守官与另一小姐谈价钱，那小姐说要100元，另外加上房间费、保护费、安全费280元，总共380元。武守官嫌贵，双方谈了一会儿没有谈妥，武就要上楼，两个妇女拦住，双方发生争执。武守官冲到三楼11号房门口，用力敲门，大声喊“开门。”房内与黄友谷刚发生好关系的小姐以为是警察抓嫖娼的，就从窗口跳了下去，摔成重伤送到医院。旅社老板把他们俩身份证扣了下来，直到派出所来人。 6月9日上午儿子考物理，下午考政治，我家属送考。我来到戴南派出所，从兴化赶来的徐永海局长告诉我：两名犯罪嫌疑人在西安已向追捕组交代了杀人全过程。 黄友谷是2000年与被害人景银山相识的，当时关系一般。2001年两人都因为聚众斗殴被关进看守所，在监室里两人成了朋友。刑满释放后，黄友谷就带着景银山在兴化赌钱，合伙“扒羊子”（就是赌钱时抽老千、合伙诈人家的钱）。到2006年4月份，两人共赢了七、八十万，黄友谷分得近30万，景银山分得40多万。从6月2日起，黄友谷多次向景银山借钱，景不肯借。6月4日上午，黄友谷又打电话给景银山借，景讲没有钱。黄友谷认为景赢了40多万，连一、两万元都不肯借，太不上路子，很气愤，就产生了找个地方把景杀掉的想法。下午二点钟，黄友谷打电话给景银山，说晚上有个赌场，已准备好了5000元，同时要景银山准备一条香烟，晚上出发时再打电话给他。黄友谷从家中拿了二只蛇皮袋、一根绳子和一把菜刀放在摩托车上，准备晚上把景银山杀掉后扔到河里。晚饭后到武守官家玩，武对黄讲：“你在赌场上混得不错，什么时候也带我去混混。”黄讲：“这段时间输得一塌糊涂。你可真跟我一起混？”武说：“真的！”黄说：“前段时间我和‘二癞子’（景银山）合起来赌钱，赢60多万，他本钱不给我小事，还把我亏了八、九千，我恨死这个婊子养的。”接着，黄友谷问武守官：“杀人你敢不敢做？”武守官说：“敢啊，要看怎么杀法啊。”黄友谷说：“我有一把军刺，等他过来，你抱住他，我对他捅。他身上最起码有十万元。”并从裤袋里掏出军刺给武守官看。商量好后，黄友谷出去打电话给景银山手机，说在路口等他。过了15分钟，黄友谷在兴泰公路郭家路口等到景银山，他上了景银山的尼桑蓝鸟车，让景开到武守官家门口，讲：“‘二伙’（武守官）在家里呢，到‘二伙’家玩一下。”两人来到武守官家堂屋，黄友谷向武守官挤眼睛，武守官没动。黄友谷只好说：“不玩了，我们上场子（赌场）。”把景银山带到自己家，让景在门口等，自己到家中用黄父的小灵通打武守官的手机，问：“你刚才怎么不动手的？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武守官说：“他刚才没有进房间。”黄友谷说：“我们马上到。”又把景银山带到武守官家，直接进了西房间，并向武守官挤眼睛。见武没有动手，再挤眼睛，武守官还没有动手。景银山要往房门口走，黄友谷上去锁住他颈部，掏出军刺对他胸部连捅两下。景银山忙喊：“‘四伙’（黄友谷小名）、‘四伙’，不动手，要钱我给你！”随身带的一只包、车钥匙和一条香烟掉在地上。武守官上来卡住景银山喉部，捂嘴。黄对景胸部、腰部连刺多刀，直至景死亡，并从景颈部摘下金项链。武守官问黄友谷：“现在怎么办？”黄友谷说：“把他分尸，再用蛇皮袋装好，人不要怕，我全准备好了，在我车子上呢。”说着，从摩托车上将蛇皮袋、绳子、菜刀拿出来，武守官忙说：“在我家不能分，我怕煞了，还是找个大袋子装起来。”黄友谷说：“好呀，我回家找个大棉花包把他装起来，再放些砖头或者石头，把他沉到河里。”黄骑摩托车回家取了一只用三个蛇皮袋缝起的大棉花包，又从武家找了三只塑料袋，问武守官：“有没有手套？”武守官说：“没有手套，找个袜给你套一下吧。”他们每人套了一双袜子搬尸体。 他们到兴泰公路大转盘找到水泥块子，装入棉花包，把尸体运到新建的南官河大桥上，抛入河中。然后，把景银山的车子停在景家门口。  抛尸现场南官河大桥 他们从被害人包里劫得10000元，每人分得5000元，黄友谷劫得被害人金项链和手机。 6月6日下午，武守官遇到黄友谷，黄友谷说：派出所找过他，他说是上海人找景银山要钱的。武守官说他去西安。打的到泰州火车站，乘火车去西安了。 6月6日晚上兴化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多次打电话给黄友谷，他知道不妙，干脆不接电话。夜里住到兴化文峰商厦对面的外地一个朋友的出租屋里，用外地朋友的电话打给一个兴化的唐姓朋友，叫唐早上开车送他出去。第二天早上他打电话问武守官到了哪里，武守官讲在去西安的火车上，已到了开封。后来，他的唐姓朋友和邹姓朋友送他去徐州，路上他把杀人的事告诉朋友。7日晚上11时，他从徐州乘火车前往西安。 6月9日下午，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交代，在见证人的见证下，兴化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技术中队的干警从兴化市垛田镇小戚村国辉旅馆北侧的车路河里将被害人尸体打捞出来，并对杀人现场、抛尸现场进行了勘查。  南官河大桥上有血迹  打捞尸体现场  被抢劫的金项链  被抢劫的部分现金 抢劫杀人潜逃途中嫖娼因小姐摔伤而被抓，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合谋参赌抽老千诈人钱财，分赃不平而反目成仇，再朋比为奸勾结他人行凶，同恶相济，见即将东窗事发，便各自奔逃，又相互猜忌，后穷途末路作最后疯狂，被抓获归案，作恶到头终有报此乃客观规律！ 6月9日下午，我和徐永海局长、张海腾支队长在戴南派出所会议室，谈及此案感慨万千！ 但今天距离戴南“5.9”杀人案发案已整整一个月，我们共同思考的是：怎样让那个在东陈村杀人劫财的犯罪分子尽早落网受到法律的制裁，侦破案件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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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31 22:5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