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厨房与民风

兴化三水园论坛

过去的厨房与民风

文/吴文国

        过去农村建房，请风水先生是必须的。包括厨房、厕所（过去叫毛缸），都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方位。五行金木水火土，厨房的位置一般在南面偏东，厕所在房子的外面（现在在房子里面）北面偏东，所以习惯上说上厕所下厨房，就这么来的。
        我家最早的一座厨房，在一间半丁头府房子东南面，跟堂屋挨着，南山墙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很高，最早迎接新一天的日光。我小时候晚上躺在柴草窝里。我一直以为柴草窝才是最好的地方，麦秸软乎、干净，叶子酥脆，躺上去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灶膛里的火舌舔着，我连忙丢进几只红薯。灶膛里火光熄灭，余烬像在黑暗中眨动的眼，一会儿就能入梦。后来我做梦，梦见自己抱着自家的黑白相间的花狗睡觉。我家的那花狗从柴草窝里爬出来，叼着我的衣角去膛口。翻动，必有一只熟透的烤红薯，色黧黑，深藏暗香。作为奖赏丢了一只红薯给花狗，与花狗一起共享，自己也有滋有味吃起来。
        有一天我生日，暮晚时分，炊烟散乱，母亲的假鱼汤（假鱼是一种油炸面食，用面粉加鸡蛋、盐、葱花做成，然后下青菜，即成假鱼汤），邻居做的菜饭，盛了一碗腌制的酱豆咸菜放在饭碗上，你说西，我说东，我夹你一筷子咸菜，我分你一口假鱼汤，好像一个村子里都在一口锅里搲勺子，一口吃得百家香。只是后来的后来，你知道，再也难见这样的场景。现住在一幢高楼上，甚至于上下左右邻居都不相识，不说一句话了。
        过去农村打油都是用自家的菜籽到油坊换油。油坊老板拿来帐本，将各家各户存入的菜籽斤两及兑后菜油斤两，逐一登记造册。然后由农户自由打油并记帐兑付多少。全凭老板一支笔，简单没什么手续，越简单越好，这是农户对老板绝对信任。但老板帐目随时可查，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从未差错。当时，我在想如果油老板不承认怎么办？人跑了或死了，或那小本子丢了，怎么办？我们农户岂不成冤大头。人与人的信任和纯真是何等的纯洁。
        如果你开小商店或小吃部，平时农户手中没有多少余款，一般叫上小孩到商店，小孩报上家长名字，店老板拿着帐本记录一下，东西直接给小孩拿回家，也不要任何手续。当时，我脑袋瓜还琢磨，你说，大人不承认怎么办，要是欠债人搬了家或死了，或那小本子丢了，怎么办？赊商品的店老板岂不成了冤大头？在夏收，秋收有余款或春节前，农户自觉到店老板对帐结帐，全凭店老板对农户的绝对信任，这种民风是何等的珍贵。多年后我突然明白了，这就是朴实农民的民风，这就是乡下人的品德。